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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越恭】春红 二十八节


第二十八节  长相守

 

人这一生最难还清的是情债,欧阳少恭这一生最无法承受的亦是情债。为了斩断承人恩情结下的因果,他可以一掷千金,也可以以身涉险。可当掌心中划过陵越的一滴泪时,他知道自己身上终有一笔情债再难偿还,即便他倾尽所有。

“我承了乔麓一个情,所以要完成他一桩心愿。”提笔时,欧阳少恭对陵越说道。两笔赤红的朱印一同落在纸面上,勾画着如出一辙的两道结缘符。“但他对我的恩情远超过他的企望,如果不多做些什么,这笔因果会一直记在我身上。”

“所以你打算成全他们?”人活一世,总会牵扯许多因果,这再寻常不过。但于修行者而言,因果可能是机缘,可能是劫难,不可轻忽。

生同衾,死同穴。

乔麓不敢奢求生前与陈笙长相厮守,只盼望死后能够互相陪伴。那时候的少年并不知道,百年之后,陈笙的身边是否还能为他留有一个位置。他只是鼓起了全部勇气,祈求一个最卑微的成全。欧阳少恭不能理解这样卑微的心愿,但他不仅要成全乔麓的心愿,还要为他们计来生、计长远。

两道结缘符,一念长相守。

 

陈笙与乔麓的故事,是插曲,也是开端。接下来的假期里,陵越每一天都过得比前一天更充满压力。他也是第一次意识到,欧阳少恭手下庇护的鬼怪,或许多得超出他的想象。每天都有不同的鬼怪送来欧阳少恭需要的奇珍异草,而且基本上每一个都是在青天白日之下堂而皇之地从露台着陆。陵越从惊奇到麻木,差点要颠覆以往的认知,以为这世间所有的鬼怪都是不惧阳光的。不过,他很快发现,这些鬼怪身上都有一种特殊的气息,在欧阳少恭面前也表现得格外恭敬,应当是叶家曾经的契鬼,且多为鬼使。

叶家鬼使送来的药草,经过欧阳少恭的处理之后,全都被用在了陵越身上。正如闲聊之中提到的,在锁住灵脉之后,陵越于修行之事上已经荒废了十余年。虽然陵家以武见长,他的剑术也足以傲视一族,但欧阳少恭显然不会放任这份天赋被白白浪费。

每一天都有比前一天更多的符要画,用来帮助恢复灵气的药丹也在加重剂量,陵越即便承受着压力,也没有表现出半点不情愿。他隐约感觉到,欧阳少恭身上充满了在忙碌之中无自觉透出来的危机感。他在担心陵越的安危,或许还有其他一些暂且不能坦言的事情。

在当事人的纵容与配合之下,整个假期就在无尽的修行之中结束了。

长假最后一天的返程高峰把进城高速堵得寸步难行,欧阳少恭在忍受了两个小时之后,终于在进入地下车库前到达了极限。

“我下去走走。”把大包小包的行李、特产和陵越一起留在了出租车上,欧阳少恭慢悠悠地徒步走回公寓大楼。回到熟悉的环境之中,紧绷的神经逐渐舒缓,但这份轻松的心情,只维持到家门口。

欧阳少恭从来是不欢迎任何不请自来的客人的,尤其眼前这位不速之客的身份还有些特殊。

“长琴!”不知已经在门口守株待兔多久,雷智钊在欧阳少恭出现的刹那,整个人都忽然明亮起来。

“有事?”被人堵到家门口,欧阳少恭心里的不悦几乎要写在脸上了。

“你这半个月去哪里了?”没看出面前这个人的情绪与平时的冷淡有多少区别,雷智钊语气中带了一丝急切。陈笙下葬后的第二天,他就赶回了嘉海大厦,但得到的只有一个欧阳少恭出差半个月的答复。作为一个字面意义上的甩手掌柜,他头一次在下属面前失了态,甚至因为人事部的小秘书没能提供欧阳少恭的出差行程而大发雷霆,极为刻薄地评判了对方的工作能力。

“你在质问我?”欧阳少恭的眼神一暗,慢条斯理的反问逼得雷智钊差点后退半步。这种摄人的气势,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从欧阳少恭身上见到了,却让本就蠢蠢欲动的内心更为兴奋起来,强烈的征服欲也随之而生。从十五岁到三十岁,这个男人始终是他求而不得的梦。他放弃那些风花雪月的梦想,把所有精力都投注在过去毫无兴趣的商海之中,只是希望有一天能够强大到被他仰视。

“我只是……”雷智钊哽了一下,采取了怀柔之策,“担心你。你一走就是半个多月,一点消息都没有……”

发出去的信息永远如石沉大海,拨打电话总是在通话中,这半个月来,雷智钊的确是时时刻刻都在忍受煎熬,就连药物的使用剂量都不知不觉地翻了一倍。即便如此,狂躁的心绪仍然难以平静。只要一想到这个人冷漠至极,却又让他神魂颠倒的面容,他就想狠狠地摧毁些什么。明明在这之前,也是许久才能见一次面的,他本该早已经习惯了欧阳少恭的冷淡。可他偏偏看到了,看到这个人身边有了另外一个身影。被信赖的,甚至是被依赖的,另外一个人。

不应该是这样的。在他记忆之中,这个男人始终是高不可攀的,仿佛一生都将在悬崖之上独自绽放。世人遥望他清丽绝伦的身姿,为之深深倾倒,却谁都无法将之摘下。十八岁的莽撞,二十五岁的果决。雷智钊以为还有很多时间,他可以等待,等到欧阳少恭亲自步入凡尘。可偏偏有一个人,胆大妄为地攀上悬崖,兀自将盛放的花朵摘下,据为己有。

他怎能甘心!

“不劳费心。”欧阳少恭按下电梯的下行钮,送客的意味不言而喻。雷智钊心火猛然窜起,脚下也逼近两步:“你明明知道我……”

 “那这就是我拒绝你的第三次。”没等雷智钊的告白出口,欧阳少恭就打断了他,“你可以离开了。”

“为什么我不行?偏偏就是我不行吗!叶长琴你告诉我!一次又一次,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!这么多年,你看我是不是就像个傻子?!”果断的拒绝让雷智钊猛然爆发,他猛扑过来,似乎想掐住欧阳少恭的肩膀,却被早有防备地躲开了。电梯抵达的提示声随之响起,负重累累的陵越从敞开的门内走了出来。

“长琴,有客人?”看到赤红着双目的雷智钊的第一眼,陵越就下意识地走到欧阳少恭身旁,有意无意地将他拦在了身后。

“剩下的事,我会和令尊详谈的,今天就请吧。”抢在被骤然打断的雷智钊再度开口之前,欧阳少恭就先把一切掩饰了过去。雷智钊的情绪仍在暴走之中,但面对着陵越这个认定的情敌,他固有的骄傲自尊让他将崩溃的自我死死地压抑了。他阴鸷的目光在陵越身上扫了几遍,而后一声不吭地打开电梯走了进去。

那仿佛要烙印在欧阳少恭身上的目光充满了暴戾的占有欲,陵越看得分明,也看得心头火起。他本想说些什么,可对上欧阳少恭难看的脸色,又忍下了。他始终记得这个人对他的承诺,所有能够坦诚的事情必定毫无隐瞒,如果现在还没有开口,那只会是因为时机未到。

“先去休息一下,收拾好了再叫你。”把欧阳少恭哄到书房,在他长发上轻轻抚了几下,陵越留下那个百宝箱一般的手提箱,转身进了厨房。

两位家长外出了大半个月,回来之后面对的是一个依然干干净净的家。陵越在意外的同时,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。给豆豆加了餐,为叶甄备好了水果零食,这个操心的男人又把他们在外采购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收整起来,最后还不要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。

“叶甄,叫长琴过来吃饭。”太阳完全落山之后,终于忙完的陵越对正在客厅里和豆豆玩游戏的叶甄吩咐道。木愣愣的少年应了一声,蹬蹬蹬地跑进了书房。

书桌前的欧阳少恭正在看巫礼交给他的另一个卷轴,也是风絮知晓他真名的因由。风絮所言非虚,却也所言非实。那卷轴里只有一张绘像,两个名字。绘像精细,图中所绘的人影也的确是他。除此之外,绘像右上空白之处用蝇头小楷提了“欧阳少恭”四个字,落款处则是“风广陌”。

这个一眼望去就与幽都脱不了干系的名字,欧阳少恭看着有几分陌生。但此人既然能将他描绘得如此精准,想必曾经与他有过接触。但这个认知对他而言几乎毫无价值,尤其是在风絮陷入沉睡之后。与其指望从女娲族的典藏里找到风絮可能遗漏的线索,他还不如研究一下所用绢表和宣纸的年代。

“大哥——”走到距离欧阳少恭三步远的位置,叶甄就停下了脚步。当欧阳少恭在专心致志地忙些什么的时候,这是他们的安全距离。

“怎么了?”把卷轴原样封好,欧阳少恭转头看向叶甄。少年如实地转达着陵越的指示:“陵越叫你去吃饭。”

欧阳少恭站起来走前两步,随手扯了扯少年软嫩的脸颊,笑道:“你迟早被他养成馋虫。”

“他最想养你。”老实的少年一点也不讳言,欧阳少恭却还是笑着。叶甄愈发的好奇:“他是特别的吗?”

“他是独一无二的。”欧阳少恭推开门,笑着迎向餐桌旁那个正在等候他的男人。

 

篇六·越人歌·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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