依然是卡结局的我||ヽ(*￣▽￣*)ノミ|Ю

第五十节

李驹没有问他们是怎么猜到自己和巫礼的关系的，欧阳少恭显然对这些细枝末节不太在意，他点破这个秘密只是为了警告巫礼和女娲族不要临阵变卦，对幽都的内斗毫不关心。即便现在使用噬魂虫等同于抹消掉风云霄神魂获救的最后一丝机会，得到许可的欧阳少恭也不会手软。或者可以说，这样的处置更加合他的意——他始终不会忘记风云霄在叶家灭门之夜犯下的罪孽，也不会大度地遗忘风絮对叶甄的算计，再说，这种顺势而为给他带来的只有便利。

修长的手指当即从颈上掠过，自敞开一颗纽扣的领口中勾出一条银白色的链子，带出坠在尾端的竹节状挂饰。食指灵巧地在坠饰上抹过，欧阳少恭再举起手的时候，指尖上停着一只浑身流动着微弱金芒的双翅飞虫。

噬魂虫不可思议地安静蛰伏着，即便已经显而易见的饥肠辘辘，也没有贸然行动。直到欧阳少恭的手指轻轻一弹，它才在一瞬之间如惊雷闪电一般朝着前方一缕微光扑了上去。漂浮在空中的点点微芒不由自主地汇聚而来，献祭一般地朝着噬魂虫前赴后继。

“你知道我们要找的是什么？”欧阳少恭跟在噬魂虫身后，控制着它进食的速度，以免它现在就填饱了肚子，错过之后的饕餮盛宴。

“是一只恶鬼。”李驹沉吟道，“吃鬼的恶鬼。”

食人魂魄，即为恶鬼。

二十年前，这只恶鬼吃了叶家几十口，身上从此背了一笔无法抹消的业障。它躲了二十年，藏了二十年，终究躲藏不过大限将至。它的魂力濒临枯竭，如果再不能得到补充，必将消亡。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一局请君入瓮，请的是四海佳客，为它送来饱餐一顿。

散魂的契鬼一个紧接着一个，强弱不同的魂力源源不绝地奔涌向他们尚且捉摸不透的某个地方，喂养着此刻正在鲸吞海蚀的恶鬼。这是它力量的所在，是它赖以存续的唯一方法，它为此布下惊天骗局，绝不容许有人在关键时刻从中作梗。

野猴、山魈、海魅、僵尸，所有存在于这座岛上的非人之物被恶鬼驱使着，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，试图拦截住要揪出真相的三人。

“滚开！”带着一身令人作呕的尸气，十余只浑身绿油油的僵尸如蚱蜢一般飞跳而来，欧阳少恭轻咤一声，手中银丝应声而出，化身千百道利刃扫向敌人，瞬间斩落一地残肢碎末。陵越挽着连成一片的剑花，将爆开的尸气引向伏在地上想要偷袭的海魅，剑锋所过之处，粘稠的水汽接连爆开，落在漏网的绿僵身上，发出骨肉被腐蚀的滋滋声响。

李驹望着这一群死后仍不得安宁的海氏先祖，双唇翕动，神色郁郁。他唇间有奇怪的嘶声逸出，尖细绵长，针一般刺入野猴山魈的耳目之中，引发一阵难忍的刺痛。不刻，林间又有淅淅索索的动静传出，转眼就是无数虫蚁浪潮一般汹涌而来。

与中皇山上幻阵中的雾兽不同，这些活生生的虫蠹悍不畏死地冲入猴群之中，钻入厚实的毛发里，张开带毒的口器，一口一口地啮咬着它们的血肉。尖锐的惨叫声此起彼伏，伴随着虫蠹被拍碎的异嗅，以及满地的尸臭，凝聚成小片的瘴。欧阳少恭连忙拉着陵越跳出战圈，追着仍未餍足的噬魂虫继续向前，把这片战场留给游刃有余的李驹。

战场之外，飘散的魂力被另外一股力量牵引，正朝着前方流动。眼见着就在嘴边的猎物被夺走，噬魂虫背上的透明双翅开始不停地鼓噪。欧阳少恭只捕捉到淡金色流光一闪，噬魂虫即刻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窜出去。它一路跟随着食欲本能极速前进，除了远方充满诱惑的力量，什么都不管不顾。紧追在后的两人很快也隐入林间，前行的间隙里，陵越偶然回首一瞥，看到站在暗绿色瘴气中的李驹，恍然瞧见了风絮的影子。

噬魂虫越飞越偏，路过的景致变得完全陌生，陵越提气纵身，赶到了欧阳少恭前头。

“小心点！”前方的景象已然超出了认知，陵越的提醒散在风中，有些模糊不清。欧阳少恭看着不远处轮廓逐渐明晰的宅院，心底的警惕更提高了几分。这座岛是海氏的族地，本就应该有民居存在，但他们此前竟然从未见过。此刻如画卷铺展般出现的宅院一栋紧挨着一栋，全都阴气沉沉，怎能不让人生疑。不等他们收住脚步，尚有些许距离的宅院一瞬间全都活了过来，无数洞开的大门忽然蹿上前，把两人一虫吞了进去。

腥臭的气息和黑暗一同包围过来，前一秒分明还在平地之上，被院门吞下之后便有一种正从高空之中往下坠落的感觉。欧阳少恭正准备强破困阵，陵越就顺着红线摸到了他的手腕，在掌心匆匆划下几笔。欧阳少恭心领神会，银色丝线在虚空中笔直垂落。他食指一扣，无臂之弓当即如月盈满，陵越一手环在他腰间，一手将长剑搭在弓弦之上。

“去！”

细长剑身裹挟着丰沛灵气，在纯粹的黑暗之中划出一道耀眼的亮白，所过之处，死气如阳光下的朝露尽皆散去。被困的二人沿着灵箭劈开的通道前行，直至剑锋停滞，两只蕴满灵气的手掌一同拍在剑柄末端。布帛撕裂的声响从剑尖之下传开，微弱的月光透过裂缝照射进来，沉闷的嘶吼之中，死气向后方慌忙逃窜。陵越转手握住剑柄，撩起剑锋划开更大的裂口。

困阵，破！

咸涩海风迎面而来，柔美琴音和着浪涛阵阵，将溶溶月色衬得愈发惑人。陵越手握长剑，身如游龙，在半空之中几个腾转，踩着收尾的琴音稳稳落在悬崖边缘，对上早已经埋伏在此的海氏一干人等。

海氏族长率领着族中青壮，绕着这一角悬崖围成一个半圆，各人手中刀戟棍棒在握，却不敢寸进半步。和陵朾不同，岁月在他身上没有留下更多的痕迹，这个人和陵越记忆中的几乎一模一样，只是脸上倨傲的神色稍减。再一眼扫过，陵越发现这些人身边一个契鬼都没有，而气息都有着微妙的异样，已经不再是纯粹的生人的气息。被欧阳少恭破阵之后的琴音所慑，脸上的表情仍是僵硬呆滞的，只有眼神之中还留有几分本能的恐惧。

被团团围住，欧阳少恭却未见半点讶异。他将拇指轻轻一拨，短促的琴音从指间飞出，对面就有一柄长戟应声而落。陵越顺着琴音飞落的方向看去，眉头便深深皱起。他眼见的虽然是一张端正的面容，却感觉到画皮之下青面獠牙的恶鬼亟欲破体而出，还带着扑鼻的恶臭。那张脸他也有几分印象——海赟，海氏的孙少爷，这次招亲的海氏孙小姐的胞兄。但就连这身份，或许都是假的。而欧阳少恭所见的，已经是一只真正的恶鬼。恶鬼收起满身的鬼厉之气，披上一层活人的皮，将自己也伪装成一个人，毫无破绽地融入活人的世界里。但他骗得了别人，骗得了自己，骗不过日渐消散的魂力。

“骗不过你呀。”海赟舔着嘴唇笑起来，看着欧阳少恭的眼神像在看一顿美味佳肴。他曾经也是这样一个鬼神，看上去和常人无异，却比常人强大百倍、千倍。但鬼神，终究不是神。三百年时间之后，他再也维持不了过往的强大。他吃掉了叶家三十六口生魂和近百的契鬼，吃掉了海氏三百年的积累，吃掉了参加这场招亲会的数十个倒霉鬼，但这些远远不够，他需要更多更强大更纯净的魂力，就像面前这一个这样的。

“真正的鬼神，会是什么味道？”海赟无奈地笑问着。他原本想将这顿大餐留到最后，等到力量恢复到最盛时才动手，可对方偏偏不听摆布。

“你不是已经尝过了吗？”欧阳少恭冷冷一哂，气势更盛，压得噬魂虫都只敢安静地缀在他的发尾。

“啊，你不提，我都忘了。”恶鬼故作天真地恍然道，又用无辜的面容嫌弃，“被污染过的鬼神之力，那味道可真不好说。”

“那就等你散魂之后好好想一想吧！”一声怒喝从断崖之下传来，星月交替一瞬，现世与幻境重叠。浓重的迷雾从海上飘来，顷刻间弥漫到悬崖之上，无数虫蠹借着迷雾混入人群之中，啮咬着看中的目标。

起此彼伏的惨叫声中，数十个身着藏蓝色衣袍的人影从天而降，拨开层层迷雾走到欧阳少恭身旁，与海氏一族形成对峙之势。正是巫礼和他率领的一干女娲族人，以及海氏背后驱使着虫蠹大军的李驹！